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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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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姐,這兩年,你過得好不好?”元睿聲音沈悶悶的。

他先前一直不敢問她這個問題,但現在他還是忍不住問了。

想知道,又不敢去知道。

“挺好的。”傅瑜回答。

“你騙人。”元睿臉上笑容收住了,怔怔看著她,模樣很難過。

他離開的時候,傅瑜身子便已經不好了,經常做點簡單的活就喘氣,撐不住得休息。

那一回受了雷雨驚嚇,病情加重臥了床,他跑遍了清渡的醫館,都說缺一味最重要的藥材。

那藥材長在山中,大雨後可尋,但講求機緣,百遍或也難遇。

可如果沒有那味藥,傅瑜的身子就好不起來。

於是眼瞧著大雨過去,他馬上便上山去找藥,找了整整一天一夜,終於在一寒潭邊上找到。

若不是一腳踩空,摔下去暈了,他肯定能把藥材帶回去。

沒有那藥材,傅瑜的病肯定就一直拖著。

段殊第一次為她診脈的時候便說過,她的脈象已極其破碎,病入膏肓,是生生被拖成這樣的。

如果讓他早兩年治,不出兩月,定能祛除病根。

而現在就算用著全天下最好的藥材,最厲害的大夫來診治,也只能將就著保住她的性命。

她一輩子都要帶著這個病,永遠都要擔著再次發病的危險,會活得痛苦又難受。

這幾日的時間裏,元睿就常常在想,如果他能夠早回去一點,哪怕一點點,那希望也能多幾分。

而且他離開後,家裏就剩她一個人了。

沒有人陪著她,生病了沒人照顧,打雷害怕的時候,也沒有人保護她。

光是想想這些,就很難過。

可他知道,這還只是她這兩年裏所經歷的九牛一毛。

“那你呢?”傅瑜也不想多提自己的事。

她伸手,輕輕摸了摸元睿的頭,語氣滿是心疼,道:“有沒有好好吃飯?好好照顧自己?”

“來到這裏……有沒有人欺負你?”

有沒有……受委屈?

我們忘憂又過得好不好呢?

傅瑜清楚的知道,眼前這個人,和那個在清渡陪著她的忘憂,已經完全的不一樣了。

可於她而言,卻還是心疼他。

他活著卻沒有回來,所以她知道——

他要面臨的苦難,肯定比她要多的多。

元睿沒有說話。

他只是很眷戀這種被她記掛著的感覺,他會很開心。

他就這樣趴著待了會兒,房間裏安靜下來,只隱約能聽見,淺淺的呼吸聲。

“阿姐,你還記不記得,有一回我不小心弄臟了你新織的布,你同我生氣了。”

元睿低低的開口,打破寂靜 :“那是阿姐唯一一次生我的氣。”

其實要說生氣,倒也不是。

傅瑜這樣性子,就算真生氣也只是稍微板板臉,重的話都說不了兩句。

只要元睿朝她面前一委屈,她便是連臉都板不住了。

“阿姐以後都莫要生氣了。”元睿聲音軟了不少:“笑起來更好看。”

“我倒是不記得。”傅瑜順著他的話回想了番,沒想出什麽來。

生病之後,記性也差了很多,再久遠一點的事情,漸漸都不記得了。

元睿小聲的嘟囔著,想起什麽說什麽,回想了不少以前的事。

自己一個人絮絮叨叨。

最後說的自己也困了,就這麽躺著,呼吸漸漸沈了下去。

來到皇城的這兩年裏,元睿從沒有睡過一次好覺。

身前身後都是利刃萬劍,只稍有松懈,便葬身其中,全屍不得。

這還是第一次,他趴著也睡熟了。

有傅瑜在身邊,他很安心。

這些天外面日頭都挺好。

傅瑜已經能夠從床上下來了,自己慢慢的走一走,不成問題。

她精神養著好了很多,畢竟用的都是最貴最好的,想不好起來都難。

漸漸能進些粥食飯菜後,胃口也不錯。

采苓站在傅瑜身後,拿著把金色鏤空小梳子,一邊替她梳著頭發,一邊同她說話。

“宮裏美人多,可像姑娘這樣好看的,奴婢真是見的頭一回。”

一雙眸子裏含著漣漪,是能掐出水的溫柔,唇瓣綴嬌色,嫩的似含苞欲放的花兒,一張小巧鵝蛋臉,更是精致。

膚色雖白,卻少了絲氣血。

別人若是像她這樣生病,便只會讓人覺得病殃殃的,不願靠近。

可傅瑜是實打實的美人,那眉頭微蹙,便讓人疼到了心肝裏,只想把她攬入懷中,好好的護著。

多一分力氣都怕傷到她。

“皇上他每天忙不忙?辛不辛苦?”

傅瑜回頭,笑著問采苓。

她都聽采苓說了,元睿才即位,不到一月。

雖然皇室朝堂這些事她並不懂,可多少也知道,兩代更替之時,要忙碌顧及之事,定然極多。

可元睿這些日子,幾乎是整日整日的陪在她身邊。

那剩下不多的時間,來做這些事,不知得有多累。

“皇上忙不忙奴婢倒是不知道。”采苓放下梳子,便扶著傅瑜起身。

“但方才奴婢進來的時候,瞧著外頭日暖,不若奴婢陪姑娘去殿外走走?”

元睿早下過命令,他的事,絕不能多和皇後說,采苓也是自然的岔開話題。

“段大夫說了,姑娘現在多走走,恢覆的要快。”

“我沒在這地方待過,不懂,怕給他添麻煩。”傅瑜下意識往窗外看了一眼。

因怕她著風受涼,房間的窗戶一直是關著的,今日因著風小日頭好,采苓特地將窗戶開了一個小角。

殿外風景似乎很好。

她沒出去過,其實有點好奇。

“咱們皇上才即位,後宮無人,殿外來來往往,也就是些宮人,左右都要敬著姑娘您的。”

采苓說著,已經去衣櫃裏給她拿了披風出來。

“咱們去走走,不過一刻鐘,回來再用午膳,胃口也會好些。”

采苓做事是極其讓人放心的,拿了披風把人擋的嚴嚴實實,還特意備了藥帶上,同時讓人去通知了段大夫,隨時待命。

這麽多天了,傅瑜是第一天走出來。

倒真如采苓所說,沒什麽人。

偶爾遇見幾個宮女,也都停下,恭敬的向她行了禮。

“怎麽覺得他們都怕我?”傅瑜向來細心,同人看一眼,便不免連細微的表情也都收入眼中。

她長這麽大,會懼怕她的人,真是少之又少。

幾乎可以說沒有。

“宮裏的主子都是貴人,奴婢們自然會懼。”

采苓扶著傅瑜,慢慢的走,說話滴水不漏。

正說著話,準備回去了,後頭卻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。

“元睿他憑什麽扣我的小寶?我得找他說理,把我小寶還回來。”

七八歲的男孩,穿一身黑色束腰勁裝,小小年紀瀟灑的很,快步往前走,後頭好幾個下人都跟不上。

後頭宮人看見傅瑜在前面,嚇得臉都白了,著緊的跑了幾步,到他身後,便喘著氣小聲勸。

“主子,皇後娘娘在前邊,你莫要嚇到她了,不然皇上真生了氣,會把小寶燉了吃的。”

“他搶了我二哥哥的皇位,現在還搶我小寶,他要真敢燉,我就告到皇奶奶那裏去。”

“反正他個半途冒出來的人,我們誰都不喜歡他。”

“主子,這話不能亂說。”後頭人嚇得不輕,不管主不主子了,直接捂住了他嘴巴。

在稚元殿前說搶皇位這樣的話,聖顏大怒,是要遭罪的。

更何況以新皇的性子,什麽事做不出來。

親兄弟的手足,他也不是沒有斬過。

可這小人兒力氣挺大,掙脫了後頭下人的手,腳步輕快,一陣風似的往前跑。

“你肯定知道元睿把我的小寶放哪了,對不對?”他看著傅瑜的背影,板著小臉,氣憤問道。

采苓是本想扶著傅瑜趕緊離開,誰想這小祖宗跑的這麽快。

“姑娘,這是昭王元瑾,排名第六,是皇上最小,也是唯一的弟弟了。”

采苓依著傅瑜的耳邊同她解釋。

傅瑜搖搖頭,只是回答: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騙人!”元瑾冷冷吐出兩個字,兇道:“我都問過了,他天天待在這裏,你怎麽會不知道!”

“果然同他待一起的人也不是好人。”

元瑾討厭死元睿了,自然連帶著他身邊的人都討厭。

“你的穗子掉了。”傅瑜回頭,正好看見掉在地上一樣墨綠色流蘇穗子。

元瑾一摸腰間,果然發現東西不見了,低頭一看,真掉在了地上。

他表情一僵,蹲身迅速的撿起。

小心的吹了吹上面灰塵,看到穗子頂端多破了一點。

元瑾眉頭心疼的皺了起來。

五官都難受的皺到了一起。

穗子是母妃親手給他做的,元瑾平時可寶貴著,穿什麽衣服都掛在身上。

這樣就好像母妃在他身邊陪著他一樣。

上次也是這樣,已經破了一點了,宮人們都說沒這個手藝,修補不好。

“主子,這回頭咱去宮外找找,總有手藝好的能修補成 。”

後頭下人看著元瑾臉色不太對了,趕緊出聲勸慰。

這麽個小東西,本來就不好走針線,再加上是貴妃娘娘留的遺物,最是珍貴。

下人們怕不小心弄壞了,那昭王必定大為怪罪。

所是沒人敢碰。

說去宮外找人這樣的話,倒也是不切實際的。

這誰敢觸昭王的眉頭。

小小年紀,火氣可大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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